金融的本质

《当代金融家》

　　文/欧阳卫民

　　The Essenses of Finance

　　什么是金融？

　　在我看来，金融就是信用，一种对人或机构、行业的主观信用。有人会说，物物交换、易货贸易或钱货两讫的商品交易也是一种信用。是的，但那是一种对物的客观信用。

　　货币、钱、资金是一般等价物。通俗地说，是财富，是具有使用价值的财富。人们把它交给某个人、某个机构，手里拿着这个人、这个机构给的存折、银行卡、保单、有价证券等所谓“金融产品”，然后发挥想象，做着“鸡生蛋、蛋孵鸡”式的发财梦。说穿了，是对金融系统的绝对信用。

　　可是，风险就出在这里。

　　如果对方貌似诚信，实则一个骗子、一只披着羊皮的狼，怎么办？

　　孔子说：“人而无信，不知其可也。 ”

　　于是，在中国，有了一起又一起的非法集资案，一个又一个关闭、破产的信托租赁公司、证券公司。在美国，有了麦道夫（Madoff）。在日本，有了波和二……

　　他们的基本手法是：把自己描述成诚实可靠的商业天才，对有点贪心但天真善良的投资者许以高回报，用越来越多的新投资者的钱，支付老投资者到期的收益，直到有一天出现窟窿，并且越来越大，难以为继。回报没有了，本金也缩水了。投资者愕然了；老百姓哭了，愤怒了。这种情况，在西方叫“庞兹计划 ”（Ponzi Scheme）、弥天大谎（one big lie）；在中国叫“非法集资”、诈骗。

　　俗话说，纸包不住火。是诚信还是诈骗？要看承诺能不能最终兑现，游戏能不能坚持玩下去。麦道夫坚持不下去，波和二坚持不下去，中国众多的非法集资者也坚持不下去。

　　不管以前身份多么显赫（麦道夫是美国Nasdaq前主席、SEC顾问）；不管伪装得多么巧妙、多么煞有介事（麦道夫定期向投资者寄送根本不存在的交易记录）；不管承诺回报率有多高（波和二承诺36%的年回报率），兑付不了，骗子就原形毕露了。

　　麦道夫诈骗资金达500亿美元，波和二诈骗1260亿日元，中国非法集资者涉案金额也十分巨大。

　　欺骗、伪装、贪婪如同诚信、坦荡、克己，都是人的天性。因此，要消灭“诈骗”是不可能的。2000多年前，圣人无能为力；2000多年后的今天，我们也没有办法。但是，通过宣传教育和负责任的监管是可以防患于未然、减少受害者和损失金额的。

　　首先，我们相信“暴利”在特定的时空下是存在的，但绝不会普遍而长久存在，生息资本瓜分的只是社会利润的一部分。因此，严重偏离社会平均利润率的所谓高回报率，一般来说，都是骗人的、虚幻的。

　　其次，监管者要站在投资者的立场，负责任地履行监管职责。麦道夫诈骗案暴露的监管漏洞十分明显：美国SEC“抓小放大”，对麦道夫这样出身高贵，财大气不粗，“和监管者非常亲密”，有名人和大财团投资，有银行出面推销产品的人完全放心；对麦道夫同行提出的多次警告充耳不闻，以至于对各种异常现象（如审计报告出自只有3个人的皮包公司）视而不见；FINRA（美国金融业监管局）及其前身NASD（美国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）每两年一次的检查也只是走过场。难怪民主党人Paul E. Kanjorsk感叹，“我们的监管系统太失败”。纳税人花钱养了一批“看门狗”,门没看住，反被小偷砍了一刀、放了血。难怪投资者生气了，失望了，甚至有人自杀了。一个叫Goldstein的老人说：“我深信金融业是一个受到监管的行业。事实上，它不是，它没有任何预警。”

　　是的，监管者不能消灭诈骗，但只要勤勉尽责，抓住“公开披露信息”这个关键，经常性地、尽一切可能地核查信息的真实性，牢记，而不是盯住“准入”、“审批”，就一定能戳穿所有骗局，维护金融业的绝对信用。

　　也许，这就是“庞兹骗局”、非法集资给监管机构带来的教训。

　　（作者为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司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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